彷彿困在鏡中的不死鳥，
彷彿海上漂流寢台上被綑縛的少女，
彷彿假面舞會邀請函上印的花的名字，
彷彿星座表未標記行蹤不明的彗星。
彷彿巴塞隆納娼婦的遺書，流血的吉他手瘋狂彈奏。
彷彿鬼子母神的黑髮，埋葬了塗上白粉草的人偶。
山口小夜子用紅線將我的夢的眼瞼縫合。
― 寺山修司《小夜子》
傳奇名模登上美術館，東京都現代美術館舉行的 「穿著未來的山口小夜子」展，吸引了紀錄性的參觀人潮。齊眉的厚黑瀏海、細長眉眼、朱色口紅―山口小夜子是首位展現東洋神祕之美的名模，她的魅力曾席捲世界時尚舞台，也曾活躍於創意設計和表演藝術界。
已故日本名模山口小夜子是第一位站上巴黎時裝週伸展台的亞裔模特，如彗星般閃過日本當代設計及藝術的天空。小夜子出生於橫濱，原是服裝學校的學生，最早由山本寬斎起用為專業模特。1972年登上巴黎時裝週，開始專業模特生涯，並立刻成為耀眼的明星。在時尚焦點從高級訂製時裝過渡到高級成衣的時期，高田賢三、三宅一生、山本寬斎等日本設計師躍上世界舞台，山口小夜子也以新時代女性的個性形象受到歡迎。她為聖羅蘭、克勞德・蒙塔納（Claude Montana）、蒂埃里・穆格勒（Thierry Mugler）、香奈兒等品牌發表會走秀，紐約巴尼斯（Barneys）和倫敦哈洛德百貨（Harrods）等名店櫥窗也擺上她的假人模特。1974年，美國《新聞週刊》 （Newsweek）將她列入世界六大模特之一，高度期待她展現未來設計。
70至80年代資生堂專屬模特
山口小夜子於1973至1986年間擔任資生堂的專屬模特，她為品牌「美」的形象代言，隨著化妝品廣告普及世界。資生堂廣告原本傾向採用混血模特，走向往西洋風格的路線。自從提出擺脫歐美情結的「日本之美」概念，山口小夜子的性格表現獲得青睞。1973年，為拍攝資生堂文化誌《花椿》封面，攝影師橫須賀功光把金屬隱形眼鏡片放入小夜子眼裡，兩人前衛大膽的作風，與專業互信的態度，開啟彼此長期的合作關係。橫須賀功光是為小夜子留下最多影像的攝影家，包括《時尚》（Vogue）雜誌內頁刊登的照片，以及收錄寫真集的攝影作品，他們的合作跨越時尚和前衛藝術領域，合作直至晚年。橫須賀功光在資生堂雜誌的廣告中，捕捉住小夜子的特質，她銳利的眼神和姿勢，具有讓人難忘的個性魅力。加上平面設計師中村誠，組成展現「日本之美」概念的海報團隊。中村誠曾說：「小夜子由於日本味太濃，反而像無國境的女人。由於形態古典，反而具現代感。是美人，也不是美人。既性感，又冷感。」
小篠順子的造型設計，讓小夜子表現出新時代女性的形 象。另外，從70年代到小夜子晚年活動的重要推手富川榮等人，也隸屬資生堂創意團隊一員。小夜子展現的「日本形象」，是資生堂全球宣傳的重要環節，1980年代法國造型師兼香水設計師盧丹詩（Serge Lutens）負責資生堂海外廣告製作，與小夜子合作的視覺經典，名留20世紀廣告史。
劇場與前衛藝術界的小夜子
橫尾忠則曾說：「山口小夜子怎麼看都不像人類，總像完全不同的存在。無論在雜誌畫刊、時尚秀、劇場舞台、電視或電影中，或光站在群眾之中，永遠顯得異質般存在。」小夜子模特事業之外的演藝之路走向前衛藝術，她很早便擔任劇場和電影演員，幾乎和模特生涯並行。1997 年，小夜子在寺田修司導演的《中國不可思議的宦官》（奇異的滿洲人）中學到天井棧敷劇團的表演法，大幅拓展表演的廣度。此後繼續以魅惑的女性形象，演出佐藤信的《勿忘草》（1986）、獲得艾美獎的NHK音樂幻想曲〈卡門〉（1989）、江戶懸絲人偶結城座的〈佩利亞斯與梅莉桑〉（1992）等，她也挑戰舞踏和現代舞等領域，1986年由橫須賀功光掌鏡，拍攝《月・小夜子／山海塾》影片與攝影集，開啟她與山海塾的合作契機。學過太極拳 和韓國傳統杖鼓舞的山口小夜子，原本就對東洋的身體表現抱持強烈興趣，與山海塾合作成了一大轉機，她不僅與山海塾的天兒牛大一同演出，幕後的創意合作更持續到晚年。1987到1996年間，山口小夜子參加勅使川原三郎「Karas舞團」的海內外公演，演出舞碼包括〈月之驛〉、〈石之花〉、〈Noihect〉、〈Here to Here〉，在書堆上起舞的 〈憂鬱症〉等。她的現代舞身影被荒木經惟、篠山紀信等攝影大師捕捉下來，留下日本頂尖藝術家交流激盪的瞬間。
小夜子的創意發揮在多項劇場設計，她參與天兒牛大導演的歌劇《藍鬍子的城堡》（1997）演出，翌年為天兒牛大在里昂國立歌劇院首演的《三姊妹》，以及佐藤信2004年的《李爾王》設計服裝。2004年她也為佐藤信導演結城座的《夢之浮橋―人偶的源氏物語》擔任人偶設計。結成座是成立於江戶時代的懸絲人偶劇團，小夜子曾兩度參加結城座的演出，兩次都是佐藤信導演。第一次是1992年的《佩利亞斯與梅莉桑》，小夜子時而混入人偶群，時而扮演梅莉桑。第二次是2004年《夢之浮橋―人偶的源氏物語》。日本的人偶起源於祈願孩童成長，放流河川的紙人「天兒」，小夜子選用紙作為人偶的素材。由於看得見操偶人是結城座的特徵，小夜子負責操偶人的造型和化妝設計，並將人偶的懸絲改為紅線，模擬血管，連結人偶與操偶人的關係。
前衛藝術家的靈感女神
山口小夜子喜歡搖滾、龐克、噪音等多種類型音樂，對新的事物、另類文化有著敏銳的感受。邁入2000年，在她晚年時期，此一面向獲得充分發揮，可說是最自由的一段歲月。她擔任夜店DJ，2002年與藤乃家舞、宇川直宏兩人組成SUNZU，後也與A.K.I. PRODUCTIONS合作。2003年起與錄像藝術家暨VJ生西康典和掛川康典，創作了結合舞蹈、朗讀、影像的表演，並與山川冬樹等年輕藝術家共同演出。2007年與生西康典和掛川康典合拍電影的計畫，由於她的驟逝而中止，她自我挑戰新的表現，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森村泰昌以山口小夜子為主題創作海報，海報上的標題貼切形容了小夜子的性格特徵：「從百年孤寂到千年歡愉」、「從天界的綺羅星到奈落（梵文「地獄」的日本音譯）的魑魅魍魎」、「兼具擁抱所有的愛與拋棄所有的睿智」。2007年夏，山口小夜子因急性肺炎於家中去世，獨居的她三天後才被發現，享年57歲。創作團體exonemo在東京都現代美術館的展覽中，發表一組作品，小夜子消失在其代表作中，然而她的形姿雖然在眼前海報和攝影中缺席，卻浮現在人們的腦海裡。DOMUNE的宇川直宏拍攝了長達三個半小時的《小夜子的世界夜話》，是一部獻給小夜子的小夜子影集。山口小夜子生前曾演出勅使河原宏導演的《利休》、鈴木清順的《槍戰歌劇》、二階建的 《Soundtrack》等電影。松本貴子導演的紀錄片《冰的煙火 ― 山口小夜子》將於10月在日本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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